蝶恋花(商调十二首)
【宋朝】 赵令畤
以不载于本集而出于小说,或疑其非是。
今观其词,自非大手笔孰能与于此。
好事君子极饮肆欢之际,愿欲一听其说,或举其末而忘其本,或纪其略而不及终其篇,此吾曹之所共恨者也。
今于暇日,详观其文,略其烦亵,分之为十章。
每章之下,属之以词。
或全摭其文,或止取其意。
又别为一曲,载之传前,先叙前篇之义。
调曰商调,曲名蝶恋花。
句句言情,篇篇见意。
)丽质仙娥生月殿。
谪向人间,未免凡情乱。
宋玉墙东流美盼。
密意浓欢方有便。
最恨多才情太浅。
等闲不念离人怨。
适有崔氏孀妇,将归长安,路出于蒲,亦止兹寺。
崔氏妇,郑女也。
张出于郑,绪其亲,乃异派之从母。
旅寓惶骇,不知所措。
先是张与蒲将之党有善,请吏护之,遂不及于难。
乃命其子曰欢郎,可十馀岁,容甚温美。
次命女曰:莺莺,出拜尔兄。
尔兄活尔。
久之,辞疾。
郑怒曰:张兄保尔之命。
不然,尔且虏矣,能复远嫌乎?
又久之,乃至。
常服晬容,不加新饰。
垂鬟浅黛,双脸断红而已。
张惊,为之礼。
因坐郑旁,凝睇怨绝,若不胜其礼。
张问其年几。
郑曰:十七岁矣。
张生稍以词导之,不对,终席而罢。
奉劳歌伴,再和前声。
)锦额重帘深几许。
绣履弯弯,未省离朱户。
绛绡频掩酥胸素。
黛浅愁红妆淡伫。
媚脸未匀新泪污。
梅英犹带春朝露。
(张生自是惑之,愿致其情,无由得也。
昨日一席间,几不自持。
君试为谕情诗以乱之。
不然,无由得也。
张大喜,立缀春词二首以授之。
奉劳歌伴,再和前声。
)懊恼娇痴情未惯。
不道看看,役得人肠断。
万语千言都不管。
密写香笺论缱绻。
春词一纸芳心乱。
(是夕,红娘复至,持彩笺以授张曰:崔所命也。
题其篇云:“明月三五夜。
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奉劳歌伴,再和前声。
)庭院黄昏春雨霁。
一缕深心,百种成牵系。
待月西厢人不寐。
帘影摇光,朱户犹慵闭。
花动拂墙红萼坠。
分明疑是情人至。
张亦微谕其旨。
(是夕,岁二月旬又四日矣。
崔之东墙有杏花一树,攀援可逾。
既望之夕,张因梯树而逾焉。
达于西厢,则户半开矣。
无几,红娘复来,连曰:至矣,至矣。
张生且喜且骇,谓必获济。
及女至,则端服俨容,大数张曰:兄之恩,活我家厚矣,由是慈母以弱子幼女见依。
始以护人之乱为义,而终掠乱而求之。
是用托于短章,愿自陈启。
犹惧兄之见难,是用鄙靡之词以求其必至。
特愿以礼自持,毋及于乱。
言毕,翻然而逝。
奉劳歌伴,再和前声。
恰到春宵,明月当三五。
红影压墙花密处。
惆怅空回谁共语。
只应化作朝云去。
(后数夕,张君临轩独寝,忽有人惊之。
惊欻而起,则红娘敛衾携枕而至。
抚张曰:至矣,至矣,睡何为哉?
并枕重衾而去。
是夕,旬有八日,斜月晶荧,幽辉半床。
有顷,寺钟鸣晓,红娘促去。
崔氏娇啼宛转,红娘又捧而去。
张生辨色而兴,自疑曰:岂其梦耶?
奉劳歌伴,再和前声。
)数夕孤眠如度岁。
云心捧得嫦娥至。
玉困花柔羞抆泪。
人去月斜疑梦寐。
衣香犹在妆留臂。
(是后又十数日,杳不复知。
张生赋会真诗三十韵,未毕,红娘适至,因授之以贻崔氏,自是复容之。
张生将之长安,先以情谕之。
崔氏宛无难词,然愁怨之容动人矣。
欲行之再夕,不复可见,而张生遂西。
奉劳歌伴,再和前声。
)一梦行云还暂阻。
尽把深诚,缀作新诗句。
幸有青鸾堪密付。
两意相欢朝又暮。
争奈郎鞭,暂指长安路。
最是动人愁怨处。
离情盈抱终无语。
(不数月,张生复游于蒲,舍于崔氏者又累月。
虽待张之意甚厚,然未尝以词继之。
异时,独夜操琴,愁弄凄恻。
以是愈惑之。
当去之夕,崔恭貌怡声,徐谓张曰:始乱之,今弃之,固其宜矣,愚不敢恨。
必也君始之,君终之,君之惠也。
君尝谓我善鼓琴,今且往矣。
既达君此诚。
崔投琴拥面,泣下流涟,趣归郑所,遂不复至。
奉劳歌伴,再和前声。
)碧沼鸳鸯交颈舞。
正恁双栖,又遣分飞去。
洒翰赠言终不许。
援琴请尽奴衷素。
曲未成声先怨慕。
忍泪凝情,强作霓裳序。
弹到离愁凄咽处。
弦肠俱断梨花雨。
(诘旦,张生遂行。
明年,文战不利,遂止于京。
因贻书于崔,以广其意。
崔氏缄报之词,粗载于此,曰:“捧览来问,抚爱过深。
致耀首膏唇之饰,虽荷多惠,谁复为容。
睹物增怀,但积悲叹耳。
命也如此,知复何言!
于喧哗之下,或勉为笑语。
乃梦寐之间,亦多叙感咽离忧之思。
虽半衾如暖,而思之甚遥。
长安行乐之地,触绪牵情。
鄙薄之志,无以奉酬。
鄙昔中表相因,或同宴处;
婢仆见诱,遂致私诚。
儿女之情,不能自固。
及荐枕席,义盛恩深。
愚幼之情,永谓终托。
没身永恨,含叹何言。
如或达士略情,舍小从大,以先配为丑行,谓要盟之可欺,则当骨化形销,丹忱不泯,因风委露,犹托清尘。
存殁之诚,言尽于此。
”奉劳歌伴,再和前声。
)别后相思心目乱。
不谓芳音,忽寄南来雁。
却写花笺和泪卷。
细书方寸教伊看。
独寐良宵无计遣。
梦里依稀,暂若寻常见。
幽会未终魂已断。
半衾如暖人犹远。
因物达诚,永以为好耳。
心迩身遐,拜会无期。
幽愤所钟,千里神合。
千万珍重。
春风多厉,强饭为佳。
”奉劳歌伴,再和前声。
)尺素重重封锦字。
愿君一见知深意。
环玉长圆丝万系。
物会见郎人永弃。
心驰魂去神千里。
(张之友闻之,莫不耸异。
而张之志固绝之矣。
岁馀,崔已委身于人,张亦有所娶。
适经其所居,乃因其夫言于崔,以外兄见。
夫已诺之,而崔终不为出。
张怨念之诚,动于颜色。
万转千回懒下床。
”竟不之见。
后数日,张君将行,崔又赋一诗以谢绝之。
”奉劳歌伴,再和前声。
)梦觉高唐云雨散。
不为旁人移步懒。
为郎憔悴羞郎见。
青翼不来孤凤怨。
路失桃源,再会终无便。
旧恨新愁无计遣。
情深何似情俱浅。
仆于是益知乐天之言为当也。
何者?
如其都愉淫冶之态,则不可得而见。
先生曰:文则美矣,意犹有不尽者,胡不复为一章于其后,具道张之于崔,既不能以理定其情,又不能合之于义。
始相遇也,如是之笃;
终相失也,如是之遽。
必及于此,则完矣。
余应之曰:先生真为文者也。
言必欲有终始箴戒而后已。
大抵鄙靡之词,止歌其事之可歌,不必如是之备。
又况崔之始相得而终至相失,岂得已哉。
崔知张之意,而潜赋诗以谢之,其情盖有未能忘者矣。
予因命此意,复成一曲,缀于传末云。
)镜破人离何处问。
路隔银河,岁会知犹近。
玉容不见空传信。
弃掷前欢俱未忍。
地久天长终有尽,绵绵不似无穷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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