枚少爷成服的那一天,觉新上午就到浙江会馆去帮忙照料。这里并没有很多的工作。不过觉新看见那种凄凉的情景,又听见枚少奶的哀哀欲绝的哭声(她穿着麻衣匍匐在灵帏里草荐上面痛哭),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后来芸同他谈起枚少奶终日哭泣、不思饮食的话,他又想起那个女人的充满活力的丰腴的脸颊在很短时期就消瘦下去的事,他心里更加难过。他空有一颗同情的心,却不能够做出任何事情。他只能够帮忙芸把枚少奶安慰一阵。但是连他自己也知道安慰的话在这里不会有一点用处。它们不能够给枚少奶带回来她年轻的丈夫,不能够改变她的生活情形,…
差不多在同样的时刻,在高家,在觉民的房间里,琴和觉民两人坐在方桌的两边专心地工作。觉民拿着一张草稿不时低声读出几个字,琴俯下头不停地动着手里捏的那管毛笔。她换过一张信笺。觉民伸过头去看她写,口里依旧念出几个字。 琴写得很快。她构思敏捷。她在编造一个故事,摹仿着一个信教的少女对她的女友说话的口气。她想象着一些琐碎的事情,写出不少平凡的句子,把觉民念出的字在适当的处所嵌入。 “亏你想得到!”觉民看到琴刚刚写出的两句话,忍不住笑起来。 “琴抬起头柔情地看他一眼,脸上现出得意的神情,她笑答道:”就是别人…
晚上芸回家去了。这个少女不象她的亡故的堂姐,在忧愁的时候她会畅快地掉下眼泪,眼睛里会充满阴影,但是在欢乐的时候她也可以忘记一切,真心地欢笑。对于她究竟是将来的日子比过去的日子多,将来的未知的幸福当然比她过去看见别人所遭遇到的不幸更大。她自己并不是在愁苦中生长的。她过的是和平的日子。 芸在她自己的家里,也感到寂寞,因此她常常想到她的去世的堂姐。不过这样的思念并没有在她的心上划开一条不可治愈的伤口,她还可以平静地安排她的生活。她有她自己的单独房间。她可以在房里看书写字。有时她也去陪祖母、伯母、母亲谈…
一个月以前省城附近有过几天混战。城门关了三天。我家也落过炮弹,大家惊扰了好一阵,又算平安无事了。我们现在又过着太平日子。不过近来我实在疲乏得很,遇到的全是不如意的事情。姑母因五叔在居丧期中将喜儿收房,三叔又不加阻止,心中有些不快,去年重阳在我家遇到四婶与陈姨太吵架,听了些闲言冷语,回家后很不高兴,以后便托病不再来我家。二妹走后,三叔虽不愿将此事对外发表,亦未深加追究,但是他在陈克家面前丢了脸,心中非常不痛快,他常发脾气,身体也不及从前了。我自海儿死后,心中若有所失,胃疾愈而复发,时时扰人,近来更…
觉民到了利群周报社,黄存仁和张惠如正在里面小房间内分看小册子的校样。陈迟在外面照料。黄存仁看见觉民,带笑地说一句:“你来得正好。等一会儿我们还要商量一件事情。”张惠如接着说:“我们下个星期天搬家,你一定要来帮忙啊!”“好,”觉民兴奋地回答了他们。他从他们的手里接过校样来。他们全看过了。他打算自己再看一遍。方继舜和张还如也就在这时候进来了。 外面有四五个年轻人来买周报,过了一会儿他们先后走了。黄存仁等到觉民看过校样交给张还如以后,便提议:“今天早点关门。我们就在这儿开个会罢。免得再跑到别处去。” …
觉新和淑华跟着周氏去周家参加了枚少爷的订婚典礼。这就是所谓“下定”的日子。在周家,上一辈的人都很高兴,公馆里各处张灯结彩,贺客盈门。周氏在里面帮忙照料。觉新在外面忙碌奔走,处理各种杂事。只有淑华空闲,她常常同芸在一起谈话,等到女家的抬盒进来,摆在天井里和两边阶上时,她又跟着一些女客和小孩去抢那些精致的喜果。 觉民借了学校大考的理由,没有来参加这个典礼。淑华本来反对枚少爷结婚,但是她在今天的典礼中得到了快乐。芸也常常保持着她的笑靥。枚少爷的苍白的脸上也不时现出兴奋的红色。只有觉新的面容在这天显得…
淑华和翠环把觉新搀进他的房里。她们打算把他扶进内房去,让他在床上睡一阵。但觉新不想睡,他觉得自己的精神好多了,神志也清醒了。他向她们说了两三句感谢的话。他要坐在活动椅上看书,便离开她们,独自走到书桌前去。 琴和淑贞进来了。翠环看见琴便说:“琴小姐,请你劝劝大少爷,他不肯歇一会。他精神不好,还要看书。” 琴点点头,连忙走到觉新的身边。觉新已经坐在活动椅上了。琴伸手轻轻地拉他的膀子,温柔地劝道:“大表哥,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折磨你自己?你也该爱惜你的身体。” 觉新没有答话。淑华也走过来帮忙琴劝他:“大…
周老太太当晚回家去了。蕙、芸两姊妹就留在高家,芸和淑华同睡,蕙却睡在淑英的房里。第二天早饭后觉新坐了轿子到西蜀实业公司事务所去。他在办公室里坐了两个多钟头。王收账员来向他抱怨近两个月收租的困难,商店老板都说生意清淡,不肯按时缴纳房租。王收账员刚走。黄经理又咳着嗽捧着水烟袋进来了。黄经理又批评王收账员不认真收租,要他规劝王收账员以后努力工作。觉新心平气和地跟黄经理谈了一阵话,说得黄经理满意地摸着八字……
这个晚上《夜未央》在法文学校的演出,得到观众热烈的欢迎。散戏以后,觉民一个人回去。他经过那些冷静的街道走到高公馆,大门已经掩上了。他用力推开门走进去。 看门人徐炳垂着头坐在太师椅上打盹,看见觉民进来,便站起来招呼一声,还陪笑地说一句:“二少爷,今晚上回来晚了。”觉民不经意地点一个头,匆匆地往里面走去。 觉民走上大厅,便听见三更的锣声远远地响了。他吹着口哨跨进了拐门,快要走到自己的房门口,忽然看见一个人影从过道里闪出来。他一眼就看出这是觉新。他也不去唤他的哥哥,却踏上自己门前的石级,预备走进他的房…
晚上八点钟光景觉新一个人在房里枯坐无聊,便焚了一盒檀香,捡出一束信笺,想把他的满腹的悲愤寄托在纸上。他一面写一面流泪。觉民和琴、芸、淑英、淑华姊妹来看他(芸是这天下午来的,周氏害怕芸一个人闷在家里哀痛成病,便把她请到高家来同表妹们一起游玩散心)。他们看见这情形,很觉诧异。他们也猜到他在给觉慧写信。淑华便向他要信来看。觉新并不拒绝,就把写好的信笺递给淑华。淑华看后又递给淑英,淑英递给芸,芸给琴,琴再……
风止了,空气还是跟先前一样地冷。夜来了,它却没有带来黑暗。上面是灰色的天空,下面是堆着雪的石板地。一个大天井里铺满了雪。中间是一段垫高的方形石板的过道,过道两旁各放了几盆梅花,枝上积了雪。 觉民在前面走,刚刚走上左边厢房的一级石阶,正要跨过门槛进去,一个少女的声音在左上房窗下叫起来:“二少爷,二少爷,你们回来得正好。刚刚在吃饭。请你们快点去,里头还有客人。”说话的婢女鸣凤,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脑后……
觉新跟着周老太太她们到了周家。周伯涛正站在堂屋门口等候他们。 他看见周老太太,便绞着两只手张惶地问道:“妈,你回来了。枚娃子病得这样凶,你说该怎么办?” “我们进去看看,”周老太太惊慌地答了一句,便往枚少爷的房间走去。 众人自然跟在她后面。周伯涛又对觉新说:“明轩,你来得正好。你看该怎样办?” 大舅吩咐过请医生吗?“觉新问道。 “还没有,我想等外婆回来看了再说。这个病很重,应当小心一点,”周伯涛严肃地答道。 他们进了房间。枚少奶正坐在床沿上,埋着头对枚少爷讲话。她看见他们进来,便站起身子招呼了他…
当未签订劳动合同,但是具备下列情形的,劳动关系成立:当事人双方的主体资格符合法律法规的规定,用人单位依法制定的各项劳动 规章制度适用于劳动者,劳动者受用人单位的劳动管理,从事用人单位安排的有报酬的劳动,劳动者提供的劳动是用人单位业务的组成部分。